The Sirens Sang to Me
下午三點以後,滿室沉寂靜默,那方城與矩陣所構築成的國度啊 —— 盡是溢湧著火光的深谷;或間以蒼翠松竹,或滯以暗沉光束,各顯風采,各據舞台。唯一平穩流動於這三度空間裡的,是物理世界的眼睛遠不能及的細沙,看似緩慢,卻若雷電,瞬目即逝,未曾留戀。
此時,在我滾燙的小宇宙中,Posiedon 的疆域時而湛藍燦爛,晴空萬里;時而又灰濁慘白,混帳一筆。渾沌迷濛中,天使輕靈迅捷地逸向穹蒼,縱聲高歌,直駛天聽;魔鬼則扭曲歪斜地竄入冥府,扯嗓悶嚎,趨逼地心。在狂濤惡浪中,Samuel Johnson 畫下了《字典》的最後一個 period,宣告一個嶄新時代的來臨,而那裂岸驚濤則經由 Calliope 的皎潔皓腕,揉成了藍色的珍珠,上膛於指間的槍桿,灑落在孤城內荒蕪空白的阡陌之間。就這樣,文謅謅了一個下午,在字斟句酌、鬼魅低語之中如來如往,又寸步難行,如此拖磨一陣,扭轉幾回,早就忘了今天都在瞎搞些什麼了。
其實我們這一狗票人跟中古時期的佃農很像,都必須在限定好的時日之內上繳平日默默耕耘的所得。然而,佃農們雖遭層層剝削,所剩無幾,至少也還有些許薄利,勉繼溫飽,但我們這一幫人卻必須盡數繳庫,沒得商量,莫可議論,否則就只能像 Oedipus 那樣,狠狠的被放逐,淡淡的被遺忘。葛完了所有的墨水後,我緩緩步出這個紅色磚牆所堆砌成的綠色鍋爐,細細調勻呼吸,高張雙臂,放眼天際;吐納間精神頓時舒爽,伸展中百駭張脈興奮。終於結束了!真他媽的輕鬆自在,無比地愉快。
輕輕摧著小噗噗的油門,騎上那條寬敞的大學之道。一路上,糝落人間的艷陽不斷地從四面八方拉出金黃色的絲帶,輕柔地映著雙頰,伴隨著鳥兒的低語、微風的呢喃、花草的擺盪與優雅從容的蝶舞翩遷。南台灣的艷夏時節,花、鳥、路、樹和機車上的米格魯全成了炎炎暑氣裡的一片波光,像和風中的漣漪、詩歌般的映畫,花木搖曳生姿,彩蝶掩映飛舞。太陽之所以綻放出如此和煦的光芒並將人間揮灑成這樣的景致,想必是因為聽聞了生命的無奈與哀愁,意欲救苦解憂,撫慰人心的吧!
沿著這條筆直無垠的馬路驅車直下,那路面、流水、小橋、街燈與行人全是黃澄澄的光,而那光本身就是黃金織成的細絲,柔柔的,密密麻麻的,祥和而靜謐。看著看著,看得癡了,心中有一些不知名的什麼,悶悶的,沉沉的,有點苦,有點酸;另外的那些什麼卻又暖暖的,亮亮的,很濃郁,很香甜。這時候,腦海裡忽然無厘頭地蹦出了一個頑皮的念頭;想剪下這張繪著清風、白雲、流水和夕陽的明信片,遙寄給那群各奔東西的老朋友;馨彗、怡雯、哈利、玩具、老蔡、士良、虹彰、文聰、小刁......媽的一群沒良心的王八蛋,一個比一個滾得還遠,也不知道掛了沒有。Sigh ~ 也好,小噗還沒出過遠門呢,我自己就是現成的郵差嘛!
不自覺地摧緊油門......我居然真的有這樣子的衝動......這實在是太瘋狂了!我還沒辦法這麼瀟灑!
在 "Each and All" 中,Ralph Waldo Emerson 將自己放逐於大自然的懷抱,融入其中,花草樹木都成了他的手足與摯友。他獨自在山林間溜達,讀靜、聽靜,遠離塵囂,攸遊世外;在大自然的靜謐中超越外在的自我,潛入內在的性靈,如來如往,自由自在。我自認還做不到他那樣棄絕物慾的境界;老子言:
「為學日益,為道日損,損之又損,以至於無為,無為而無不為,取天下常以無事,及其有事,不足以取天下。」
如果想要體悟生命的真義,就必須減損凡塵中的種種物質慾望,直到無欲無求的境界,無所冀求,就無所不能,人,才能真正地得到自由;絕聖棄智,明心見性,斷絕苦痛與煩惱;體察 Emerson 所傳達的意像:
Again I saw, again I heard,
The rolling river, the morning bird;
Beauty through my senses stole;
I yielded myself to the perfect whole.
進而物我兩忘,歡喜自在。而我,連「智」與「聖」的地步都達不到,更遑論「絕聖棄智」、「明心見性了」。
一個勁兒地胡思亂想,一陣接著一陣,朦朧中,彷彿又聽見 Yukikaze 對我說: "I have control." 就像撒嬌的狗兒在主人身旁雀躍地跳動著,Super Sylph グッドラック Yukikaze。只是我每天都忙到沒時間陪她玩。唉,晚上十點之前,神智皆不得閒,我他媽的真可憐!
夕陽不只是夕陽,彩霞不只是彩霞;今天這一整天,從晨曦初上一睜開眼腦袋就沒停過,思考的齒輪,漸行,漸慢,nay,就讓天邊的月娘把我領回家吧!讓夕陽只是夕陽,彩霞只是彩霞吧!
—— 雪風書齋 ~ 型正院宅男署 —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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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07/02/22 19:35 發表於奇摩部落格:雪風書齋 ~ 型正院宅男署